曹力在匈奴的默許之下，撤離京師，在京郊二十裏處，與蜀州來的虎賁軍接上了頭，一路護送，向汴梁趕來。

陳昌對曹力進言，要盡快趕到汴梁，另立新都，宣布皇帝已死，全國動員征討匈奴。國不可一日無君，再與匈奴裝模作樣地交下手，收縮到淮河一線，與匈奴人劃河而治。

曹力心裏並不踏實，他沒有見到曹哲，京師雖已失陷，但皇帝是否會脫身？匈奴人確實很強悍，但畢竟皇帝有整個天下，有一批死忠，萬一突出重圍呢？在稱帝的事情上，曹力猶豫了。

陳昌一路走，一路勸解，丞相處心積慮這麽多年，不就是為了這一日嗎？如今天下大亂，皇帝生死未蔔，此時不搶得先機，若是有人先行一步稱帝，丞相反而極為被動了。所以，當斷則斷，早一日稱帝早一日安全啊。

曹力在馬背上不言不語，只是夾緊了馬肚子，快快趕路。一路匆匆行來，遠遠地望見了汴梁的高高城墻。

曹力心裏依然亂麻一團，不由得長嘆一聲，“不易不易啊。”說完打馬進城。

行到汴梁府衙，汴梁府尹出來相迎，披面就是一句，“皇上已在府衙，恭候丞相了。”

曹力驚得從馬上跌落下來，陳昌慌忙下馬攙扶，兩人對視一眼，滿眼皆是驚奇。曹力一把攥住汴梁府尹的手臂，“皇上平安無事了？太好了！皇上，臣，有罪，臣叩見皇上！”

一邊說著，一邊對陳昌做了個手勢。曹力小跑著進了府衙，陳昌悄悄地向後撤去。

曹哲坐在府衙正中，心底裏一絲恨，猶如一條蛇，正不斷咬噬著他的心。此次花了如此代價，居然讓這個老狐貍跑了出來，剛剛若不是城守來報，他居然還沈醉在謀略勝利的喜悅中。汴梁駐軍力量不強，若不然現在就翻臉發作拿下這個老狐貍。

一切太突然了，對曹力突然，對曹哲何嘗不是突然？各種策略都設想了，唯獨沒有料到如今的結局。皇帝來汴梁始終是秘而不宣的，汴梁防守也沒做特別布置，各地勤王隊伍還在路上，曹力一波人馬突然闖進了城裏，兩方面都有些措手不及。曹哲能做的，就是速速令兵馬司鄭節守住城門，不再放兵卒進城，再傳令汴梁府尹去出府迎接曹力，作出早有準備的樣子。

曹力也是只能做應急安排，自己冒險見皇帝，安排陳昌布置已經進城的虎賁軍在城內控制局面，城外同時安排布防。

猶如海面以下的暗流洶湧，兩撥勢力在緊張的布置著，湧動著。但海面之上，波瀾不驚，一片祥和。

曹哲一見到曹力，驚喜地從椅子上跳起來，“愛卿，愛卿，你平安回來了！”

曹力則是大哭撲倒在地，“陛下，臣有罪，臣沒有守住京師，求陛下賜死。”

曹哲道，“匈奴勢大，愛卿以一己之力難挽狂瀾啊。不知匈奴圍困京師如鐵桶一般，愛卿是如何脫身的呢？”

曹力搌了搌眼淚，“臣與匈奴死戰了三日，不料城中竟然有匈奴奸細，想是那德勝軍殘部混入城中，曹柳也為匈奴人收買，所以臣拼死抵抗也不及內奸賣國啊。奸細獻城，賊人一擁而入，若不是恰好虎賁軍趕到，臣就要葬身死地了。”

曹哲道，“愛卿說曹柳叛國，不會吧？”

曹力憤憤道，“他怎麽不會，頭兩日攻城，就數曹柳投降匈奴的舊部最為兇悍，日夜不息，戰意之惡，遠勝匈奴，陣前指揮的，據說就是曹柳愛將，城內奸細對布防對軍略如此精通，哪裏是普遍百姓能做到的，分明是曹柳事先已經與匈奴人暗通曲款。”

曹哲在心裏暗罵，“你說曹柳賣國，我看真正投敵的人就是你，曹柳去做什麽我還不知？此人軍略有限，但絕對對我忠心耿耿。今日看來，我是用錯了人，曹柳連你也沒看住，太讓我失望了。”

心裏雖惡罵不止，但臉色依然平靜如常，曹哲對曹力說，“愛卿九死一生，城破還能逃出，真真是上天有眼啊。莫要自責，城雖丟，人活著就好。”

曹力耳聽得皇上話語裏夾槍帶棒，也不發作，悠悠地回到，“老臣出城之前拼死殺到皇城裏，卻遍尋不著陛下的蹤跡，老臣內心五臟俱裂，感到生不如死，本想以死追隨陛下，但總覺得陛下為神靈庇護，段不會有絕路，所以才拼死殺出，果然在汴梁遇到了陛下。這亂軍之中陛下能夠安然脫險，還能在老臣之前來到汴梁，真是天神顯靈啊！幸哉幸哉！”

“哦，哈哈，愛卿有所不知，那匈奴烏斯狡詐無常，怎可中了他的奸計，與其在京師做困獸猶鬥，不如撤離到汴梁組織抵抗，如今國之棟梁和重臣家眷都在，舍城不算什麽，我們還可以再打回去。”曹哲輕描淡寫地隱去了怎麽撤離的，又暗暗拿大臣家屬做人質給交了個底，輪到曹力不淡定了。曹力已經年過六旬，以古人之壽量也活不太久。即便登上九五至尊，百年之後還要傳位於子孫的，萬一子孫沒了，這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又給誰呢？曹哲真的控制了所有家眷嗎？這個曹新有沒有按照我的錦囊行事?

一連串的問號在曹力心裏冒出來，久久不散。饒是他大浪大風都經過，此時都感到有些圖窮匕見了。

“微臣家眷幸得陛下照應，臣感激不盡，臣和全家有幸遇得明君，願為皇上赴死！臣願馬上動員家眷全體從軍，共赴國難，只是不知臣家眷現在何處?”曹力開始旁敲側擊。

曹哲沈吟了一下說，“老丞相不必心急，如今各地勤王之兵正在源源趕來，不需要丞相毀家紓難。你放心，你的家人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，你一路奔波，甚是辛苦，先下去歇息吧，愛卿，就在這後宅歇息如何？”

曹力跪倒在地，“多謝陛下，然臣此行多是仰仗虎賁軍一路相送，他們就在府外尚未安頓，老臣與他們幾日下來生死相依，說定了到了汴梁要好生安頓的。虎賁軍殺伐之氣太重，臣恐驚了聖駕，微臣還是先去見見這些軍士，把他們安撫好。多謝陛下體恤，老臣先行告退。”

說完，也不等曹哲再說什麽，曹力便急急起身，退出府外。

曹哲面色越來越黑，眼裏殺機漸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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